电子音乐在东亚地区的现状(下)

2022-07-21 20:08:02


电子音乐在东亚的整体状况并没有欧美地区成熟,但是近几年来已经呈现出越来越强劲的势头,并且电子音乐已经更广泛地融入进了大众的认知中。上周我们聊了聊日本和台湾的部分情况,这一回合我们说说韩国和中国北京。


韩国


首尔的音乐场景似乎充满了能量。这里你能找到各式各样的活动,从实验性的Rave到观众们合唱80年代韩国Disco的DJ酒吧。近期最让我眼前一亮的是Constant Value团队主办的派对。这次派对在首尔东部工业区的一个造纸厂举行,里边的能量我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观众们那次都疯了,感觉起来更像一次朋克演出而不是Techno场次。当晚大部分音乐由团队中的本土艺人操办,此外还有日本的噪音艺术家Tomohiko Sagae和来自台湾的DJ Katrina。Katrina放了一个相当粗野、工业的Set,成为了当晚的亮点。观众们,不管是老乐迷还是年青一代,甚至是纸厂的工人都沉浸其中。

 

▲ Constant Value

 

我在和这个派对团体交流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非凡的能量。他们为首尔新兴的音乐场景注入了纯粹的活力,并给参加派对的人提供了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性别、种族和文化背景都可以留在派对门口。在这个保守文化仍居主导地位的国家和城市,新兴的电子音乐场景似乎为年轻一代(在1987年结束后出生的人)带来了一种新的自由感。。在这两个地方,年轻人都在越来越多地寻求跳舞和自我表达的自由。

 

我在同Clique Records的老板交谈的时候也感受到了这种解放的感觉。这家唱片店位于首尔乙支路。这里是一个工业区,在背景中平缓运行的印刷机器声也成了这个城市里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

 

▲ Clique Records

 

Clique在两年前开业,今年他们增加了一个小的酒吧区,有时作为派对场地。最近温哥华的厂牌Mood Hut在这里举办了一个小型派对,紧接着Mood Hut在Contra的演出。Contra是House和Disco乐迷最爱的一系列新场地之一。这里的能量可能不像Constant Value派对那样原始,而是更加平滑与内敛,不过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 Mystik Club


Contra的老板之一Antoine将年轻人与父母一代的远离归结于当今俱乐部兴盛的原因。确实是这样,如今不幸关门的Mystik俱乐部的Magico告诉我说他的家长仍然把他的DJ 生涯当作是在婚礼上放唱片的工作。这个想法可比Mystik里挤满了人和汗水的舞池差得太远了。


▲ Cakeshop

 

不过和我交流过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担心现在的电子音乐场景会被过度炒作。确实,我去过的几个俱乐部,像Contra, Cakeshop和vurt.全都人满为患。最近首尔的一个晚上,Constant Value, Contra 和Faust分别举办了参与人数众多的派对。你可以说这是一个总体来说很积极的情况;六年前的首尔只有一个以Mystik为中心的小型场景。不过这也让我思考这些现在去派对的人是为了音乐还是只是为了俱乐部的名气。

 

▲ vurt.


vurt.的老板和主办人也跟我讨论了名气(Hype)的问题。他们觉得他们的任务是要保证首尔正在成长的音乐场景可以以一种可持续的方式变得成熟。在圈子里很多年的本土DJ  Unjin Yeo说现在的情况存在不小的风险,跟15年前有点像。当时俱乐部音乐突然火了,所有人都想着去做DJ,也诞生了不少传奇的夜晚。不过几年之后势头就消失了,因为人们被下一个火起来的音乐潮流吸引走了。


▲ Avenue Club

 

vurt.在2015年开业,它的所有者意图给首尔提供一个新的空间,不同于梨泰院(Itaewon)和江南区的大俱乐部。vurt.位于弘大(Hongdae)的一个说不出名字的建筑里,里面的装饰很简约,几乎漆黑一片。俱乐部里只有一间屋子,而其中大部分空间都被舞池占据。这里的设计完全服务于音乐体验——这在一个以餐桌服务和休息区为酒吧主流的城市里实属罕见。vurt.的两个老板都是这里的常驻DJ。其中Suna是首尔Techno场景的代表人物,她一直很想开办一个专为舞者,特别是女性建立的俱乐部。在这个空间里只有音乐才重要。这里没有安保人员,这让我意识到vurt.有一种音乐社区的感觉,这里观众可以把所有精力放在音乐上。


▲ Suna Jung

 

在vurt.,新一代制作人与DJ也有磨练他们技巧的舞台。Techno和Ambient厂牌Oslated在支持这样的活动,他们与vurt.和Constant Value团队联系也很紧密。Oslated仅仅在去年才启动,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数字厂牌,马上还有发行黑胶的计划。他们还经常发东亚制作人的歌和Podcast,其中包括来自香港的DJ/制作人Romi。

 

▲ Bound Club


DJ Airbear 和Jesse You也向我提到了支持年轻一代和让音乐场景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vurt. 和 Constant Value的DJ注重于Techno,而Airbear和Jesse会放带有韩国元素的House和Disco。我上次看他们表演的时候,他们从80年代的韩国流行歌放到再版的Rush Hour唱片和Disco经典。,他们通过放传统的韩国唱片、80年代Disco和新制作人的作品强调了韩国的音乐历史。

 

▲ DJ Airbear & Jesse You

 

类似的想法也可以在Disco Surf 和 Man-pyeong这样小一点的DJ酒吧里看到。这些地方类似于东京式的听歌酒吧,配备了高级的音响设备,注重放当地的House和Disco音乐。特别是Man-pyeong酒吧,它的位置在一个居住区里,远离时髦的弘大。这样似乎是为了培养新一代的年轻DJ。DJ们可以带自己的黑胶来这里放,如果老板和观众喜欢的话会让他们放整个Set。这个酒吧的名字翻译过来是“所有人平等”的意思,而这也可以反映出首尔音乐总体的精神。

 

首尔社区电台(Seoul Community Radio)是一个网络电台,是这个平等概念的另一个例子。当其他的俱乐部和团体都在推动一个单一的音乐方向时,SCR保证了各种类型的本土音乐和艺术家都能得到覆盖。这个电台去年才刚刚创建,而最近已经被投票选为亚太地区最好的网络电台,超过了像东京Block FM这样的老牌。SCR位于梨泰院(Itaewon)的一个多文化地区,与首尔唯一的清真寺相邻。这个场地有一个录音室、一个小商店和电台直播室。这里的视频和流媒体形式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听众和访客都在持续增加。SCR就像一个孵化器一样,不断地发掘、培养新艺人。

 

▲ Seoul Community Radio


我在离开首尔前往东京后,被周末的各种活动弄得头晕目眩。回想起首尔的所有这些DJ、制作人、俱乐部和唱片店老板、派对主办人和舞者们都有如此多的精力,想要去改变这座城市的音乐景象。这是一个正在不断壮大的社区,尽管面临着挑战,但注定前途光明。


中国 北京


与首尔和台北相似,北京最早的俱乐部文化也从House和Techno开始。08年White Rabbit俱乐部把Minimal Techno以俱乐部现场的形式带进了北京。这也使区别于商业夜店的地下俱乐部首次成为了北京夜生活的选择之一。虽然White Rabbit仅仅在2010年就关门了,但北京的地下电子音乐并没有就此停滞——派对主办人在坚持他们的派对品牌,而与此同时更多的俱乐部场地也相继建立。

 

▲ White Rabbit

 

如今Dada Club和Lantern灯笼俱乐部在北京掌握了地下电子音乐的大部分受众。灯笼以Techno为主,可以看做是White Rabbit精神的延续。每个周五开始,尤其到后半夜或者节假日,乐迷们人山人海。它分为两个房间,12月23日我们去了灯笼,一个房间放的是Techno、另一个房间放的是Tech house。


而Dada里的音乐类型就太多样了,从Bass, Grime, Trap到更实验的Post-club, 氛围音乐都有涉及,经常也会有House, Techno或是Hip-Hop的场次。如果你这几年都有去Dada的话,你一定能感觉到听众口味上的变化。


▲ Lantern 灯笼俱乐部


很多在几年前会被认为不适合在俱乐部演出的音乐类型如今也进入了俱乐部空间。如今强大的互联网文化让国内的派对主办方能够随时了解世界各地的前沿俱乐部音乐,像Bala Club,Staycore和NAAFI这样的团体很受青睐。而与此同时,本土DJ的力量也不容忽视。除了支持国外艺人的演出,本土艺人也能用厂牌的专场演出撑起北京或上海的一个周末,像Do Hits和Genome 6.66Mbp主办的派对已经非常成熟。另一个值得注意的事就是Dada的受众也更加本土化,两三年前Dada的周末似乎还是以外国人为主,而现在本土观众甚至能占到百分之七八十。


 ▲ Dada Club


这样日渐成熟的俱乐部体系让国内与国外音乐人之间的交流与合作更加频繁。北京和上海也已经成为了很多艺人亚洲巡演的必经之地,往往和东京和首尔并列,例如上海的Dada, Elevator, All, Arkham等等。而在北京上海之外,也有不少中国城市正在发展自己的俱乐部场景。成都、深圳、杭州等地也都陆续建立起了自己的俱乐部场地。


但总体来说,俱乐部音乐在中国的场景依旧不算大,但这也让参与其中的来自各地的DJ、制作人和主办人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而北京工体西路的ONE THIRD酒吧,力驱为打造让年轻人喜欢的“新”夜店,也陆续请到了一些重量级DJ来演出,从Yellow Claw, Hardwell, Headhunterz, Armin van Buuren, Jauz再到KSHMR。

 

▲ 北京 ONE THIRD酒吧


从首尔、台北、东京再到北京,东亚的音乐格局已经在发生变化,现在形成了一个区域格局。而日本的DJ也会经常出现在台湾、韩国甚至中国。与此同时,台湾、韩国以及中国的DJ们正在越来越多地走出国门、面向国际。


▲ DJ Bezier


这使当地的DJ们受益,同时也使电子音乐的推广者受益。东亚的电子音乐俱乐部,从Faust到Korner再到vurt,也在为来自欧洲的新DJ们打开市场。事实上,东亚市场已经发展到如此程度,也要归于一些电子音乐人在该地区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去推进电子音乐产业。一个很好的例子是,来自台湾Honey Soundsytem collective的DJ Bezier,他正在台湾南部过冬,但几乎每次他在亚洲巡回演出的同时也会继续制作他的新专辑。


Rainbow Disco Club Shanghai也在2017年进入中国,在上海举办过活动。

观众们似乎也热衷于在电子音乐中探索超越国界的东西。音乐节和俱乐部的观众已经越来越国际化。


▲ Rainbow Disco Club 


所有这些发展都交织在一起。台北受益于东京的质量和专业知识,首尔则从台北学习如何展现一个可持续的电子音乐舞台,而北京上海的电子音乐场地也日趋壮大起来。DJ Nobu说:“当每处俱乐部都可以单独成长,然后互相鼓励时,在亚洲的Club场景也将会越来越令人兴奋和有趣。”这种区域合作应该有助于确保东亚地下音乐的未来。


孰好孰坏且不论,中国的电子音乐正处于爆发的前夜。


(部分译自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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